沧海珠泪

第十四章 泥潭

引子

        五年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姐姐,有事吗?”地铁站台内,女孩注意到旁边的陌生人一直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关系很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算是吧,不过我们总互相埋汰,”尤里卡笑了笑,说,“记得有一次,她说她有头疼的毛病,我问她是什么样的头疼,她回了句:‘一见到你,就会犯痛;你一走,就会自愈。’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肖德同志,任务已经结束,请立刻撤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辆列车上,可还有平民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不在本次任务的范围之内。机甲若是超负荷运行,将对驾驶员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尤里并未理睬那人,仍旧对机甲发出了指令:“‘月夜见’号,全速前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她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沃尔科夫隔着玻璃注视ICU里的女孩,问一旁的主治医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患者被伤到了脊髓,即便保住性命,也是个四肢瘫痪的废人;根据规定,只能转移到禁区,”主治医师摇头道,“除非赌一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想用她来试验那种新药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MOLP药剂作用在人体上的效果未知,但基于患者的情况,这是唯一可能让她恢复战力的方案……部长,一切依您指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把药给我,”尤里呼吸急促,瞳孔剧烈收缩,“我不是残废……我不要当一个残废!”

(一)

        共和国的禁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条道路本就不甚宽敞,加上中间有一条污水渠,留给行人的位置就更狭窄了。空气之中,污水的恶臭混杂着大麻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姐姐,帮帮我们吧。”一个的男孩猛然攥住路过的女子的衣角,缠着对方哀求。他其实已经十二岁了,但因为瘦弱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许多。在他身边,还有个年仅四五岁、满面焦痂的女童。小姑娘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不哭,不闹,也不说话,脸上的伤口还渗着脓液。

        禁区的百姓,大部分以采挖煤矿为生,这看似又是一起矿井火灾导致的惨剧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孩的手在女子洁净的衣服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迹,但那女子并没有表现出不满。她停下了脚步,打量了两兄妹一番。过了片刻,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,对男孩道:“如果皮肤以及被灼伤成焦痂,那创面应该是干燥无渗液的……你若要演戏,至少妆化得严谨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说完,男孩顿时语塞,颤巍巍地松开了攥住女子衣衫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女子正是“枭”组织仅存的医者,阿尔雅.苏斯洛娃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孩低头避开对方的双眼,却忽然感到有人将什么东西塞到自己怀里。仔细一瞧,是面包和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拿去吧,”阿尔雅平静的话音之中,透着几丝无奈和悲悯,仿佛在两只孤雏身上也窥见了一些自己的影子,“但以后不要再让你妹妹参与这种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孩怔怔地抱紧了怀中的食物,支吾地道了谢之后,就带着妹妹匆匆跑开了。阿尔雅默默看着两个孩子离去。就在这时,她感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在某处旅馆的房内。

        前空军上尉安东尼娜.加林打开房门,见到卡普兰还有“枭”组织的几个少年们如期而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长官,别来无恙。”卡普兰浅笑道。

(二)

        “在你的假证件到手之前,你就打算暂留此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是在禁区,不过这里倒是很干净。”卡普兰环视四周。这房间空间狭窄,而且只有大通铺可睡,但每一处都很是整洁,跟禁区的其他角落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    安东尼娜一边滑动手机屏幕,一边说:“那家伙一向如此,不管房间有没有人住,她总会拾掇得干干净净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卡普兰知道她指的是这家旅店的店主,略微纳罕,问道:“你认识她?”

        安东尼娜沉默了片刻,说:“认识,也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。只见阿尔雅取回了一袋食物和水。她走进房内,将袋子“啪”的一声放到桌面,拍了拍身上的尘灰。

        萨拉菲纳不需要进食也不需饮水,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上前去,只是微微侧头,与阿尔雅对视了片刻,隐约感觉到些许异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呼,想不到,为了换点补给居然就要走这么远,”阿尔雅感慨,“真不知道那些长期生活在禁区的人是怎么忍受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总要你跑腿,辛苦了,”卡普兰说,“没办法,我们之中,只有你还未被通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阿尔雅说着,脱去了围巾。就在她准备解下手套的瞬间,萨拉似乎猛然明白了自己心中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,微微蹙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嘭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伴随着类似子弹出膛的声响,一枚尖锐如梭的晶体从阿尔雅腕间射出,却被萨拉菲纳一把握在了右拳中,停留在卡普兰面前不足几寸的地方。随即,立刻在萨拉掌心溶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心点,一旦让这种毒素接触到血液,就是必死的。”面对众人诧异的神色,萨拉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,随即目光转向眼睛的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在哪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尔雅”一听,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,流露出自嘲的神情,卸下了乔装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竟是尤里卡的面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卡普兰等人见党卫部的成员混入了此地,连忙取出武器严阵以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那位医生朋友,现在应该暂时难以脱身,”尤里道,“我真就那么容易被你识破?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拉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能轻易地认出尤里,便只能半开玩笑地回答:“因为见到你,我的头又开始痛了。” 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维塔利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打扰了,”维塔利一边说,一边举枪对准尤里,“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尤里不屑一顾地瞟了他一眼,随即默默按下控制器的某个按钮。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,只见一道蓝色的屏障骤然出现,将维塔利也撞退数步远。待它稳定下来时,屏障内就只剩下萨拉跟尤里二人,其余人被阻挡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尤里,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拉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,忽然感到一种万蚁噬骨的疼痛从右手开始渐渐蔓延。

        尤里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她,道:“‘月夜见’原本释放的相思子毒素,的确对于没有心脏的你是无效的;不过很遗憾,方才那一箭并非毒药,而是专门用来侵蚀你这副金属之躯。” 

        “氧化链式反应……”萨拉眸色一沉,“原来我才是你的目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目标,本来就一直都是你,”尤里的口吻似是挑逗,又似是怨怅,“十年了,你还想继续避开我吗?”说罢,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弧度,红色的液体溢出她的眼眶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她脸颊滑落的血泪,萨拉顿时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结膜充血……你到底用了多少剂量的MOLP?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拉发现自己的躯体正在被腐蚀犹能波澜不惊,此刻声音却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尤里咧嘴笑了笑。“800毫克?1000毫克?谁记得呢?总之,药量足以让我有能力压制你,”话音刚落,她以惊人的速度转移到了萨拉身后,腿一抬,长靴踩在萨拉那只变得格外敏感的右手上,“这便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刹那间,剧烈的痛楚让萨拉的身体抽搐起来。尤里轻轻抚摸她的脸庞;那指尖比死人的还要冰冷,小臂上满是淤青和旧针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痛苦。”萨拉沉吟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头部低垂,看不清她的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尤里双眸一敛,幽幽地念了句:“我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刚说完,却见萨拉的左手猛然攥住了她那不堪入目的臂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,”萨拉身子向后一倾,右臂直接与身体分离,阻断了氧化反应的扩散,然后缓缓站起,“我是说,明明身心都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,却还在佯装无事的你,活得好痛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望着她断口处裸露的电缆,尤里心中一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,之前就那样丢下你,一个人走了,”她微微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另类的温柔,“这次,我将奉陪到底,不会再不辞而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顷刻间,周围的结界呈现破裂的迹象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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